夺锋_第109章_夺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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夺锋_第109章

  第151章说来话长

  “程家?”飞锋听他这样说,便问道,“你是程惟恕的儿子?”

  霜河君却不答他,伸手在他发际摸了一下又收回,道:“你这里有一个发旋,我却一直记得。”

  飞锋皱紧眉头,足下用力一跺,连人带椅子向后挪动了一尺,避开霜河君,冷声道:“你这交情攀得也太过容易了。”

  霜河君直起身看他,问道:“你不相信么?如今我身份地位都在你之上,若非事情是真,何必自表身份?”见飞锋仍是表情冷硬,顿了顿,又道,“你左脚脚踝之上,有两个指头大小淤痕,我没说错吧?”

  飞锋踝骨两侧,确实各有一个形状不甚规则的胎记。但脚踝并不是什么私密之处,只要打赤足,便会被人看到,因此回答道:“这也算不得什么秘密。”

  霜河君点了点头,道:“我还知道,你身上这两处淤痕,先是黑色;在你七八岁左右,变成紫色;再过五六年变为红色,现在只怕已经渐渐发青了。这算得上秘密么?”

  飞锋听他说中自己这胎记在二十年漫长时间中的变化,确实有些惊讶。于是看着他道:“这又不是什么要紧事,我师父偶尔对盟主提到,或者就干脆告诉了你,也不是没有可能。”

  霜河君道:“我并不是从别人处知道的。”起身走到房间另一侧的桌边,先将霜河剑放在桌上,又将桌上灯盏拨亮,才走回原处,伸手去解自己的衣服。

  此地寒冷,霜河君身上穿了若干层衣服,飞锋正觉奇怪要出言阻止,就见他仿若不耐烦一般,“嗤啦”一扯,将数层衣服一并扯开,露出胸腹。

  灯光之下,只见他肤色白`皙,胸腹间有几道浅浅的伤痕,然而最显眼的,还是他心口处一大片青色的痕迹。

  那痕迹像是瘀伤,又像是胎记,看上去像是一只巨大模糊的手掌。

  飞锋盯着那痕迹,不觉有些微动容,霜河君一直在看他表情,此时道:“与你的瘀痕很像,对么?”

  飞锋点点头,又抬眼看他,问道:“我一直以为身上是胎记,难道……竟是被人……”

  霜河君道:“那时江梧州刚刚开始豢养异兽,那些人只是功力奇怪些,还没有今日这样可怕。有一个异兽找到了我们,用手指捉着你的脚踝,要将你倒提着扔出去。我扑过去抢你,被他打了一掌。虽然没死,却留下这个痕迹,一直无法消褪。”

  飞锋又转眼去看那瘀痕,问道:“当日`你和……秦凤歌,是一起逃走的么?你又为何换了身份?”

  霜河君见他已经露出半信半疑之状,便伸手拢起衣襟,坐回椅子之上,慢慢道:“此事说来话长,你且慢慢听着。听完若是不信,我也……”叹了一声,苦笑道,“我也并无别的佐证了。”

  他这样直言并无别的证据,飞锋倒反而觉得他更可信了一些,道:“愿闻其详。”

  霜河君此时却反而沉默,像是再想如何开头,又像是凝神在听附近的动静,片刻才看着飞锋,道:“葬堂的来历,你知道么?”

  飞锋回答:“据说是旧时中原贵族,为了避祸逃到西域,他们远离故土,语言不通,只好依仗些中原武功,招揽亡命,强取豪夺,天长日久而成魔教。”

  霜河君点点头,道:“葬堂传到我父亲,已是第七代,他翻阅旧籍,对祖上在中原的诗礼生活十分神往。他本名程惟,后来又从《论语》中取了‘恕’字加在自己名字后面。不但如此,还经常到中原这里寻找一些大儒、狂士,向他们求教攀谈。我的母亲,便是当时名士的女儿。”他说到这里,又露出苦笑来,“他一个魔教头目,这样附庸风雅、疯疯癫癫,也难怪葬堂百年基业,落入他人之手。”

  飞锋久知葬堂在江梧州统领之下为祸武林,s小说ā•rén无算,却还真未听说过程惟恕是何种行事作风,心道,若霜河君所言为真,那这人倒是亦正亦邪,并不算大奸大恶。

  霜河君继续说道:“像他这样的疯子,若是遇到另一个不合时宜的傻子,自然是一拍即合,引为知己。”

  他一边说着,一边看着飞锋,眼神之中颇有光彩,飞锋一愣,不由自主问道:“你说谁?”

  霜河君一笑,道:“自然是你的父亲,秦氏当时的家主秦逸。”飞锋并未信他所言,因此听到“你的父亲”时,皱紧眉头,霜河君恍若未见,继续道,“他二人在一场诗会之中结识,当时便一见如故,即使后来知道了彼此的身份,也未生任何嫌隙,反而愈加情同手足。那时中原武林门派之争颇为复杂,秦逸早有退隐之志,我父亲便从葬堂寄信给他,只写了‘凤兮凤兮’四字,秦逸见信大笑,从此带领家人退出江湖,避居海外。”他看着飞锋,问道,“你知道我父亲此信的意思么?”

  飞锋沉吟着回答道:“世传楚国有个狂人,曾对孔子唱歌说‘凤兮凤兮,何德之衰’,劝他说乱世危险,明哲保身。想来程惟恕既然饱学,便是用这个典故劝秦逸早日隐居。”

  霜河君仍是看着飞锋,微微一笑,道:“魔教头目劝正道世家隐居,可不是发痴么?可秦逸竟真的一笑而隐。而且多年之后,还因了这段过往,给自己的儿子起名叫做‘凤歌’。”

  飞锋心底虽然仍是将信将疑,但听到霜河君最后一句话,竟似有些窘迫一般,出言道:“你讲快些,不要只说些无关的旧事。”

  霜河君点了点头,神色稍许凝重一些,道:“秦逸举家迁到西域净海一处叫做白穹顶的地方,与葬堂遥遥相望。白穹顶四周都是机关暗阵,只有秦程两家知道破关之法。那时……我见惯他们四人谈笑风生、情谊深厚,若不是……”他情绪似是有些激动,闭了闭眼睛,才继续道,“我父亲到后来,每日除了钻研武学,便是与秦逸各携妻儿游山玩水,吟诗写文,葬堂事务早便荒废,最终被江梧州联合堂中部众陷害,多亏他武功高强,才带着母亲与我狼狈逃出,去投奔秦逸。”看了眼飞锋,又道,“后来的事,你不是都知道了?”

  飞锋见他对两家过往津津乐道,说到要紧处却语焉不详,便正色道:“你刚才只是大略说起圆晦大……如何害人之事,若不说得细致,又无别的佐证,让我怎样信你?”

  他说的虽是问句,话中意思,却是已经信了七分了。第152章长夜漫漫

  霜河君似是陷入沉思,搭在腿上的右手微微一动,似乎是要去握那柄霜河剑,一握握空,才想起刚才拨亮灯盏之时将剑放在了一侧桌子上。于是伸手虚空一抓,啪的一声将那剑凭空抓在手里,面上才微微放松些许,继续道:“我父亲多年疏于葬堂事务,乃令江梧州坐大,但葬堂百年姓程,自然有一些元老不服江梧州,或能助我父亲重夺葬堂。我父亲便与秦逸商量这件事,秦逸却说,当年你用典故劝我远离fēng•bō,自己怎么竟执迷不悟?今日我要把‘凤兮凤兮’四字还给你了。”他低低叹了一声,道,“父亲听了他的劝告,真的决定与葬堂从此决裂,秦逸便把他引荐给圆晦,请圆晦带他到少林寺修行避祸。”

  飞锋问道:“西域净海与嵩山相隔甚远,圆晦怎么会这样巧,正好出现在白穹顶?”

  霜河君微微冷笑,道:“圆晦那时虽然刚过而立,却早以劝人向善、导邪归正闻名于世。他在江湖之上奔波来去,专门点化恶人,也真有恶人因此弃恶从善,到少林寺去诵经拜佛去了。当时他便是来寻他昔日好友秦逸,想劝他与我父亲断绝往来,早日回到中原去。”

  飞锋点点头,道:“既然如此,如果你父亲真心顺从教化,圆晦又何必如你所说,陷害于他?”

  霜河君道:“我父亲自然是真心。他跟随圆晦离开的前一天,还将他的文集和武功札记交到我手中,嘱咐我认真练武习文,说过几年风声小了,我可以偷偷去少林寺看他,那时若我武功文采不好,他是不会见我的。”

  飞锋沉吟不语,若霜河君所言为真,程惟恕他可以在外人面前作态,却万没有必要欺骗自己七岁的儿子,自然的确是真心去少林寺。

  他不说话,霜河君便不停顿,继续道:“第二日,秦逸亲自送我父亲和圆晦出发。从此,我和母亲便待在白穹顶,我牢记父亲的话,每日认真习字打拳,就盼着能长成一个文武双全的人物让父亲高兴。可半个月后,圆晦却带来了他的尸体。”

  他说到最后,脸上表情不曾稍改,右手却将霜河剑握得更紧,语调也有些干涩:“圆晦说我父亲是被江梧州所杀,说他豢养了一些丑陋可怕的怪物,竟能识破我父亲的伪装,发现了他的行踪。还说这些怪物各具异能,我父亲虽然武功高强,却寡不敌众,最终死在这些怪物手中。”他顿了顿,似是平稳心绪,然后才接着道,“我父亲……死状极惨,我母亲当场便晕了过去,秦逸也十分悲痛,质问圆晦说,当时你在哪里,怎么竟毫发未伤?圆晦回答说,我父亲为了保护他,将他点穴之后藏起,他后来冲破穴道之时,我父亲已死,怪物也被他杀伤殆尽,他才有机会抢了我父亲的尸身回来。我父亲那人……”霜河君闭上眼睛,许久才道,“我父亲那人,有时好像是有些发痴的,圆晦这样说,大家便信了。”

  飞锋见他样子,竟是在强自抑制悲伤之情,想要出言劝慰,又觉得交浅言深,十分不妥。于是沉默地站起,拉着椅子到他面前坐下。

  霜河君睁眼看他,双目中还带着伤心之色,又抬起手向他伸过来,见飞锋微微皱眉,又将手收了回去,垂目看着霜河剑,道:“母亲生性柔弱,醒来只知啼哭。你的母亲出身武林名门,是刚强烈性之人,当时便要聚集白穹顶的门人去为我父亲报仇。你父秦逸却不同意,再三让门人冷静行事。”他扯动唇角,露出一个毫无笑意的笑容,“圆晦也同他一道,劝大家稍安勿躁。当时我年级尚小,分辨不出,后来想起,才觉得他的劝说大有文章。他极言我父亲被伤之惨,以说明对方力量之强,然后劝众人不要前去送死。可是众人既知我父之惨,又不服对方强横,怎么能压服得住?他这样明劝暗激,实在是用心恶毒。”

  飞锋眉头皱得更紧,问道:“我……秦逸便这样中了他激将法么?”

  霜河君沉默许久,低声道:“秦逸可比别人聪明多了,悲痛之下,还能冷静思考,自然不会中他的激将法。”他握着霜河剑的手发起抖来,指节都变作白色,慢慢道,“中了激将法的,是我。”

  飞锋大吃一惊,道:“你?”

  霜河君摇摇头,抬眼看他,道:“你想说我不过七岁,就算被激,又能如何,是不是?”

  飞锋还未来得及点头,就看到霜河君面上现出极为痛楚的神情,道:“那天晚上,我母亲哭泣不止,秦逸和他的妻子都来劝慰母亲,一直到凌晨他们才走。母亲睡了,大家都很累,我却睡不着,一个人在院子中发呆。我为了父亲的话,每日努力学文习武,父亲却对我食言,我又生气又伤心,便哭起来……这时候,圆晦竟出现在我面前,劝我不要哭泣,还问我说,你不想为你父亲报仇么?”

  飞锋惊愕道:“他竟对你这样说?”

  霜河君恍若未闻,继续道:“我自然想要报仇的,江梧州明明对父亲那么尊敬,父亲还赞过他忠心耿耿,竟然是假的,我怎么能不恨他?圆晦对我说,秦逸不想为我父亲报仇,所以我母亲才会哭泣,但他却愿意去杀掉江梧州,可是他每次出入白穹顶都是秦逸带路,因此他要我帮忙,将他带出去。”他惨然一笑,“我听他这样说,竟觉得一腔激愤有了寄托,急忙问他,要不要告诉我的母亲,让母亲与我们同去。他却哄骗我,何必让你的母亲担心呢?我和你一起去杀了江梧州,带他的头颅回来给那个胆小的秦逸看,再给母亲一个惊喜,不是更好?”

  飞锋听他说得如此详细,显然在祸事之后,不知将这一场景回忆了多少遍,他心中仍然存着疑惑,却觉得眼前霜河君苍白的神色十分可怜,不由伸出手去,覆在他右手上。

  霜河君手掌冰凉,被飞锋盖住手却毫无反应,沉声道:“我带着他悄悄出了白穹顶,还教他出入之法。谁料刚刚出来不久,他便将我穴道点住,对我说道,亏我冒了风险,将你父亲行踪泄露出去,秦逸竟不上当,我倒要看看,若连你也被葬堂所杀,秦逸是不是还无动于衷?”

  飞锋万料不到世上竟有这样恶毒的好人,看着霜河君说不出话来,霜河君继续道:“我又怒又怕,以为他要杀我,他却说,若你不是个小孩子,我早便杀了你了。”他说完这句话,又低头去看霜河剑,道,“他将我藏在一个山洞中,还用一块巨石堵住洞口,拿了我的帽子和一件上衣便走了。我怕极了,又后悔得很,每日只是哭,不知熬过了多少天,他才回来,身上带着血,怀中抱着一个小孩子,便是你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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